我目前所栖身的是阳阿公主府,位于长安城北区,算是城里的大户。

    阳阿公主是当今皇上汉成帝的堂姐,其父靖王在先帝时期身兼大将军一职,战功彪炳。故阳阿出嫁时被先帝荣封公主,亲赐府邸,风光无限。

    怎料她时运不济,父亲死后不久丈夫也死了,又无兄弟庇护,母家和夫家一应俱衰,在朝中无甚地位。她年轻守寡又未留子嗣,从此成了富贵闲人,便痴迷于声色歌舞,府中更是豢养无数舞姬,我与妹妹合德便位列其中。

    飞燕与合德的父亲赵四,原是公主府的伙夫,后因患病无养家能力,便将两个女儿送来公主府做了舞姬。这个时代的舞姬地位甚低,只比妓稍稍高尚一点,但不用沦落风尘已然是万幸。阳阿公主算是我们的恩人,让我们这些贫苦女子在这纷乱世间有个安生立命之所。

    由于样貌、舞姿皆是上乘,公主对我尤为倚重,吃穿用度都与旁人不一般。

    府中日夜歌舞升平,想来这也是她寂寞人生中唯一的一点乐趣。

    公主对舞姬课业抓得甚紧,每隔半月,便要亲自观赏并检验舞姬们的舞蹈技艺。

    今日便又是半月之期。

    一早晨露未散,姑娘们就各自忙开了。

    平常疏于练习的正闭门加紧训练,临时抱抱佛脚。而勤于练习的,则忙着采购胭脂水粉,精心一番妆扮,争取在公主面前更加出彩。

    而我与合德,此刻正悠闲地坐在阁楼上喝茶。对于舞蹈,平日何止练习过千百遍,早已融会贯通,举手投足皆是风韵。对于妆容,我始终相信“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”,况且,太过艳丽的妆扮容易将人的注意力从舞技上分散,反而得不偿失。

    正喝着茶,聊着家常,忽而听到楼下院内一通噪杂和叫骂声。合德便兴奋地拉着我步出内室,走到木栏前看热闹。

    只见前院内,府中管家正指挥着家丁将一些陈旧的刀棍剑戟搬出院里。有些兵器过于沉重,搬抬不动,被半拖拽着,铁器与石板相击,发出刺耳的噪音,惹来管家尖锐的苛责声。

    “小兔崽子!都给我仔细些,用点劲,抬高点!要是扰了公主的清静,仔细揭了你们的皮!”

    管家姓王,五六十岁了,是个身形瘦小但双目精明的老头,在公主府干了大半辈子,免不得倚老卖老,家丁丫鬟们都怕他,有时对舞姬们也没有好脸色,在府中只见过他对公主一人恭敬有加。

    轻蹙蛾眉,微微不悦,这老东西又在作威作福了。

    我对这种狐假虎威的奴才向来没有好印象,转身拉着合德便要回内室。

    合德却不肯挪步,最喜欢凑些无谓的热闹,“再看看,再看看嘛。”

    忽而她像是发现了有银钱捡似的,语气兴奋地喊道:“姐姐,快来看呐!那不是王公子嘛!”